三年前
与我长大的中国南方城市不同,三月份的日本关东地区很冷,即将迎来樱花的盛开。乘坐成田机场的SKYLINER到东京市中心,一路都有暖气,不会走到室外。直到走到山手线日暮里站的站台,才感受到寒风袭来。
这是我第三次来日本,曾经来旅游过两次。这次的目的与之前不同,这次是以交换留学生的身份,将在日本居住一年。
走出新宿车站便看到小姨和姨丈,和他们打了招呼,他们领我到附近的停车场,驱车前往他们位于近郊的家。小姨和姨丈住在东京,父母安排我住在他们家。对此我十分紧张,虽然是小姨与姨丈,但与他们并不熟。他们长期住在日本,一年回国不过一次,没有过过多的交流,对他们仅有的了解,就是定居日本的商人。由于成田机场距离东京车程较远,并且小姨和姨丈的公司就在新宿,出发前我提议自己到新宿与他们会合,节省他们的时间。
在新宿会合后,由姨丈开车带我和小姨前往他们位于近郊的家。来之前,他们就已告诉过我,他们住在小田急线的成城学园前站。他们曾多次在我和其他家人朋友前表示,成城学园前是有钱人居住的区域,能住在那里,表示他们是“人上人”。虽然早已听过多次,但不出所料,在前往他们家的路上,又把成城学园前站贵族般的环境讲解了一番。包括樱花美景、居住在那一代的名人、有钱人孩子才能读的一贯制学校……听着他们跟我讲解的语气,很烦躁、很想把耳朵堵上,但又对自己有幸住在这样的地方感到兴奋与喜悦。
小姨的家是一栋三层的白色别墅,附带着小花园和车库,车库里停着两辆车。房子周围很安静,以至于一走进大厅,就耳鸣了。我必须制造一点声音来让自己的耳朵恢复正常。但出于紧张,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行李放下,愣愣地观察房子的构造。
“依形,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吧。来,我教你打。”姨丈拿起家里的电话,告诉我如何给国内打电话,并拨通了我家里的号码。
“喂,我安全到东京了,现在在小姨和姨丈家里。”
听到父母的声音,有很多话想说,想告诉他们一路上我是如何过来的,在机场和飞机上见到了什么样的人、成田机场长什么样、新宿有多热闹、来成城学园前的路上看到了怎样的风景……但一想到小姨和姨丈在旁边,这些话都堵在了嗓子眼。
这时,电话对面的妈妈说了一句话,让我慌张告别挂了电话。
“小依,你要好好看看日本,那就是生你的地方哦,你的第二故乡。”
这句话让我想哭,鼻子感觉很刺,但我不允许自己在小姨和姨丈面前哭,只好匆匆挂了电话。
我生在日本,但不是东京,而是隔壁的神奈川县。父母曾经在日本的大学里教书,在日本居住了十年,并生下了我。但三岁就被带离日本,我对儿时的日本几乎没有记忆。
小姨带领我去了接下来一年属于我的房间。位于二楼的这个房间本来是小姨大女儿,也就是我表姐纱江的,大我几个月。为了招待我,专门让她搬到了一楼的客房,把面积最大、风景最好的房间让给了我,说是想让我好好欣赏这一带的风景,也就是几棵樱花树。我觉得纱江完全没有把房间让给我的必要,客房没比这个房间小多少。而且纱江很少跟小姨和姨丈一起回国,从小就不熟,这样让我觉得很尴尬。难道小姨和姨丈这么做,只是为了让我和我爸妈明白,他们很“重视”我的到来?不懂他们为何要这么做。
“依形,以后这个房间就是你的。把这里当成自己家,需要什么都跟我们说。”小姨一边拉开房间的窗帘,一边对我说道。
纱江的房间充满着不熟悉的香水味,让我觉得很不自在。真想赶紧把这房间变成自己的味道。房间里有两个衣柜,一个衣柜里挂满了纱江的衣服,另一个衣柜是空的。估计是为了让我放衣服,小姨和姨丈专门让她腾出来的吧。所以另一个衣柜里的衣服才会挂得那么满。
“请问,有指甲刀吗?我的好像忘在国内了。”我向小姨问道。整理行李时,似乎把指甲刀放在国内房间的桌上了,没带来日本。
“指甲刀是吧?我帮你问问姨丈”小姨朝楼下喊去“依形问你有没指甲刀,你上来找找。”
姨丈走进他和小姨的房间,一边打开床头的每一个抽屉,一边说“不知道放哪里去了,之前家里明明有好几副。”
姨丈在抽屉里捣鼓着,不知是真的在找、还是给我做样子。窗外传来一阵钢琴声,弹的是《多瑙河之波》,估计是隔壁那栋棕色的别墅里传来的。
“找不到新的就把我们的给她吧。”小姨说道。姨丈翻了半天都没找到。
“哦……但我们的也找不到了啊。”
“没关系,我一会儿出去买。”
“嗯,不好意思啊,依形。我们家指甲刀都不知道放哪里了。”
看着小姨和姨丈修剪得干净整洁的指甲,我觉得还是自己去买一副比较好。小姨刚才那句“需要什么都跟我们说”,果然是开玩笑的。刚才来的路上看到一家百元店,那里应该会有卖。
到达日本后的第一顿晚餐,跟着小姨一家在附近的居酒屋吃。这里价格不菲,每一道菜的单价都够我吃一顿饭,每一道菜的单价都够我吃一顿饭。姨丈点了许多代表性的日本料理,生鱼片、天妇罗、茶泡饭、寿司、饭团。
我看着琳琅满目的菜系,等小姨和姨丈动筷子后再开动。
“依形,你肯定没看过这么高级的日本料理吧!这个叫生鱼片,你肯定没吃过,要沾着酱油和芥末吃。懂得怎么吃吗?”说完,姨丈一个人仰头大笑起来,小姨和他们的两个孩子也在旁边轻笑了几声。这一家人竟然认为我没吃过生鱼片?而且此刻有什么好笑的?这一家人一定疯了。接下来要怎么和他们相处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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